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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 华 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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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期  一九九四年六月十日出版   十日刊      ※
※                                 ※
※   加拿大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主办   《枫华园》编辑部主编   ※
※                                 ※
※         国际统一刊号:1198-1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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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 期 目 录(FHY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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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人海茫茫】 戴维和他爸                    王维民
        童年与保姆                    隋 源
⒉【名人叙事】 超越和平                 理查德·尼克松
⒊【社会之窗】  中国“雅皮士”                                苗儿、李燕
⒋【诗歌欣赏】 陶器上的鱼                    一 文
⒌【文坛纵论】 海外“金学”                   书 玉
⒍【人物纵横】 贾平凹自画像                   肖 晖
        说真话的巴金
        康克清谈朱德之死
⒎【枫华文摘】 女人看男人们                   蔚 红
        丈母娘                      吴玲瑶
⒏【信息交流】 中国留学服务中心留学人才,技术,
        项目供需信息网络系统介绍     中国驻加拿大使馆教育处
                征婚启事
⒐【新闻简要】 加拿大再次被列为最适合“人类生长”的国家
        加拿大拟考虑向中国出售七座核反应堆
                国内民航飞机失事
                其它新闻七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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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茫茫】
                戴维和他爸
                 王维民

  楼下新来个邻居,叫戴维。三十多岁的人了,搬家还得他拄拐的老爸帮忙。老人家虽
只单手提几个小物件,却也气喘嘘嘘了。忙了足有两、三小时,这才挪进一辆老得掉牙的
伏特,晃里晃荡的开走了。

  戴维话多,没几天就熟了。我拾捣我新买的丰田,他也抱着啤酒瓶,和我聊天儿。正
愁没人帮忙呢。“戴维,能帮我瞧瞧油尺在哪儿吗?”我问。戴维倒也没话,过来就伸手
。怕的就是这手儿。五大三粗的,那架势今儿就要把我新买的车给办了。我心说,别这就
卸了呀!旧是旧了点儿,八二年的,可也是新买的呀!我还没想明白,戴维已经变戏法儿
一样把油尺给拔出来了,还看见了我一脸的担忧。

  “我年青的时候儿,什么车没开过!”他咪着眼,就跟七十了的贾宝玉似的—虽然身
在佛门数十载,只要一提荣国府的繁华,就陷入无边的沉思。看不出,就这穿法兰绒、条
儿布衬衫的,也有往昔的荣耀。“一天三换。奔驰、波舍、菲拉里,没重过样儿!”看来
他老爸是个能玩儿命挣钱的主儿。早就听说北美的富翁,藏而不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戴维这身装束,至少也是艺术家的放荡不羁。肚儿里肯定有货。
实践证明,判断有误。没几天儿,戴维就来要地下室钥匙:“有点儿工具,没地儿放。”
等他腾完,我得瞧瞧。咱哥们儿,没别的爱好,就爱从Canadian Tire收集
点儿瓦亮的不锈钢工具。

  好么。这也叫工具!亮的都在把儿上。别处儿?别处不是豁口儿就是缺牙。戴维的工
具满满当当堆了一地。“戴维,您在哪儿高就?”我忍不住问。“哦,忘告你了。我做木
匠活儿。夏天干几个星期,冬天就拿福利。看过Phantom of the Ope
ra 没有,戏台子就是我搭的!”

  呦,果然跟艺术相关。

  别看是艺术家。仲夏夜醉鬼敲门,全是戴维一马当先,一把大铁锨,抡圆了之后,这
一夜,也就没人再来打扰了。轰完醉鬼,戴维就回屋,自个儿接着喝。

  只有周末,才见不着戴维。房前房后,就见戴维他老爸忙活。老人架着拐,摇摇晃晃
地喂猫,锄草,倒垃圾,成车成车地拉啤酒瓶子。戴维?到女友家度周末去了。嘴上还夸
戴维:“戴维工作太玩儿命!周末放松放松,理所应该!”

  终于有一天,戴维诡秘地招呼我:“我的猫下仔儿了!进来瞅瞅?”正是求之不得。


  进了黑幽幽的过道儿,头一眼就看见堆得和人一样高的空啤酒箱子。拧过身子,曲径
通幽,放眼过去,却是一间空旷的客厅。靠山墙懒懒洋洋地放了一张早就没了形状的沙发
。沙发前蹲了一张小茶几。等我走到茶几跟前儿,戴维已经在墙脚蹲下了。

  茶几上小脸盆一样大的烟灰缸吸引了我。烟头儿没几个,到是横七竖八的扔着四五支
透明塑料针管儿!妈的,哪儿见过这!

  戴维好象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的叫我:“怎么样?六只!!”慌乱中,我也不知他
是说猫,还是针管儿。过去一瞧,墙脚里平平地摆了两张沙发垫子。垫子上粘着几只刚刚
出世的生灵,在金色夕阳的阴影中,象塑料一样,通体透明,吱吱地蠕动。戴维和我,在
走不动路的生命面前,举措无助。

  晚上奇热。觉也睡不着。楼下戴维也不帮忙,墙打得山响。好在大家都习以为常。戴
维和他的哥们儿,酒喝的高兴了,就喜欢殴斗。我们楼上的房客,经常在这夯声中入睡。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晚起倒也无妨。

  早上一觉醒来,就听楼下脚步凌乱,人来人往。怎么着,刚半年就搬家。

  打开门,看见的是警察,劈头就问:“昨晚楼下有什么异常吗?”妈的!准是戴维。
吸毒不注意,叫雷子发现了!

  “没有啊!就他们哥儿几个喝酒,发发疯罢了。出什么事了?”

  “心肌梗死!”雷子把头往外一拧。

  救护车后面,两个衣着肃穆的人,正敷衍了事地把担架上的一个人往车里推。人身上
盖着蒙布。

  是戴维!是戴维,他前两天从医院刚查了胸闷。医生叫他少干活儿。

  “… 通、… 通知家里人了吗?”我挤出雷子的重围。

  “通知了,”邻居站得远远的说。“他女朋友刚把猫带走,喂去了。”

  “…?!”

  戴维死了。

  过不几天,楼下有人敲门。开开门,是戴维他老爸,拄着拐。“能用用你们地下室钥
匙吗?戴维屋里东西没多少。工具都在地下室,”老人喘着气,嘘嘘地。天也热。我赶紧
:“您先上来歇口气儿吧。”

  上了楼来,扶老人座下。“您喝点儿茶吧,”我忙着烧水。

  “中国人。你们准是中国人。朝鲜战争那会儿,我看过中国战俘。中国人最顽强,成
箱成箱的香烟送进战俘营,全让他们用脚碾了。锡纸的反面儿都写上毛泽东语录,贴了一
帐篷。中国人特聪明。还给我们画了不少水彩画儿。”

  我心里还想着戴维的死。“怎么就您一个人搬?”我问。

  “唉,”老人长叹一声。“戴维他哥在金斯顿,上班忙。戴维他女朋友新找了一个男
朋友。可不就我一个人。”

  “拿我帮您搬吧,”我忙说。

  “那太谢谢了!”

  戴维要是活着,能开旧工具店。整整一地下室的工具。我们搬了一下午才搬完。

  临走,老人语塞:“撒 -由 -欧 -娜 -拉 !!!”

  …

  不久,楼下又搬进了新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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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与保姆

                隋 源

  和所有的生命一样,我也是一堆偶然事件的产物。但是,当我第一次睁开沉睡了九个
多月的睡眼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偶然中所孕育的必然就开始成了我生命舞台上的主角,
这种必然性通俗点儿的叫法是:缘份。

  记得我出生那会儿,人们都特觉悟。现在国内的女同胞生产后,一般有半年的休假,
那会儿不行,就一个月。虽说我奶奶和我们住在一起,但照看比我大俩岁的哥哥,外加买
菜做饭等杂事儿,老人家的方向感就已经紊乱不堪了。因此,满月后的我,就被十分必然
地送入了一个称为“哺儿室”的集体中,开始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集体生活。对这个新
的陌生世界,我一肚子意见。您说,我到这世上来一趟多不容易!可才吃了一个月小灶,
就进了“大食堂”。有心糊俩小旗儿,那怕在咱就寝的小床上转一圈,也算表达个意思。
但又一想,刚满月我老人家就能站立起来,还不得把咱“大食堂”的“炊事阿姨”吓的晕
了。说是刷两张标语吧,这“炊事阿姨”的学问也都差点儿,全给当尿布处理了。想来想
去,就剩最后一招,做贱自己:绝奶!二十来分钟喂进去的,我两秒钟全吐出来。这招还
真灵,老爹老娘一看,好吗,这回赶上一不要命的,只好认输,打着白旗接我回府。可在
家里,奶奶又实在照看不过来,最后只好折衷处理,给我另起炉灶。这样,我又在偶然中
必然地懈逅了我的保姆。
  我保姆就住在我家对面那座楼里的第二层,她丈夫过世早,她与儿子全家住在一套单
元里,她住一间,她儿子全家住一间。她姓什么似乎没人知道,她丈夫姓孟,院里的人就
都称她孟奶奶。当她听说我们家想找一个保姆时,便出于好奇到我家来看,可一见到我,
她便不再好奇,而是决定照看我,几天后她便把我接到她家里去了。正向她后来逢人便说
的:她和我有缘。

  儿时的事大都印象模糊了,只是影影踔踔记得一些,很多当年的“光辉业迹”都是后
来听父母反复念叨才知道的。我是家中几个孩子中脾气最恶劣的一个,因此挨打的次数也
就远远地高居榜首,在我哥哥的印象中他只记得小时候钻到床底下划火柴烧报纸挨过一次
打;但对我,挨打却是童年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上大学之后,有一次我问父亲:我
小时到底挨过几次打?他头都没抬地说:那太多了。母亲在一旁爱怜地看着我说:你小时
候是要多浑有多浑。但在我印象里,母亲却从没舍得打过我一下。

  我住到孟奶奶家后,平时是不回去的,虽然两个楼之间仅隔了五六十米宽的一个大院
子。只是在星期天,高兴了,我会回家视察一下,再吃顿便饭。有一次我回家吃完午饭,
要回孟奶奶家去睡觉,我坚持要自己回去,不让任何人送我,当时我的一个姑姑正从外地
来京办事住在我家里,她看我刚刚两岁,不放心,就悄悄地跟着我,躲在一堆砖后偷偷地
看,她没想到我的反跟踪术当时已经炉火纯清,在走到对面的楼门口时,我训练有素地一
回头,正看到她从砖堆后面探出的半张脸,就这么隐蔽?还志愿军呢!我也不去孟奶奶家
了,打道回府,如此言而无信!

  我妈妈躲在我家阳台门后一看我往回走,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通知大家:二爷又回
来了,中午觉谁也别睡了。一进家门,我是踢桌子摔板凳大闹一痛,非让我姑姑赔我白走
的这段路,姑姑捶胸顿足发誓说再也不偷偷地跟着我了。不再跟就行了?跟这次怎么算?
时间能倒流吗?别蒙我,人不可能站倒同一条河流中,这么简单的哲学,我懂!老妈一看
我又“哲学”了,赶紧座了几站车去买我那会儿特爱吃的冰激淋,没用,糖衣炮弹,我连
看都不看。闹倒后来,气的我姑姑直流眼泪。还是老爸想出了一个彻底解决的办法,把我
拎倒里间屋锁上门一顿臭揍。

  我也有办法,拼老命的嚎。孟奶奶早就跟院子里的小脚侦缉队答成了协议,一听见我
哭,马上给她送信儿。那次据说她正在拆一只猪头,前两道金牌虽说也送到了,但她腾不
出手,第三批线报说我已经哭的倒气儿了,老太太急了,手都没来得及洗,血的乎拉的就
冲出来了,下两层爬三层,中间还一六十米冲刺,到我家时差点儿没背过去。老爸不好再
打我,把我从里屋放出来,孟奶奶赶紧把我拢到跟前,倚老卖老地把我父母数落了一通,
说她活了六十年就没见过我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怎么你们还舍得打他?然后就把我领回
她家去了。以后我每次再回家,她都要亲自去接我。说到“懂事听话”,她忽略了一个前
题条件,那就是她对我基本上是百依百顺。直到我上小学时,还常常听家里人说:都是孟
奶奶把你给宠坏了。

  我们院外面有条马路,顺马路走十几分钟就是护城河。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玩儿的
两个地方。每天晚上十二点,有一班洒水车会从院子外面的马路上经过,这成了我春夏两
季晚上必看的节目,夏天的时候,院子里的大人都会带着小孩儿在路边乘凉,一般到十点
半以后别人都回去睡觉了,我却仍然精神十足、尽终职守地等着十二点的洒水车。这时孟
奶奶就要一边给我讲故事,一边帮我赶蚊子,常常是洒水车来的时候,累了一天的她已经
快睡着了,但一看到我高兴的上蹿下跳,她的劳累似乎全没了,洒水车一过去就乐呵呵地
领我回去睡觉。有些上夜班的人常常向我妈告状,说:你们家二少爷,十二点还在外面“
巡逻”呢。老妈就劝孟奶奶,但老人家的原则特简单:孩子高兴吗。白天在家里,有时我
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无聊,这时我就要到护城河边去散步,并且是说去就去的,孟奶奶有时
饭做到一半,也只好找别人来帮她看着锅,然后马上陪我去,那时我两岁多,但却深沉的
一蹋糊涂,散步“思考”时周围三四步内不能有人,这时候孟奶奶会就象个老警卫员似的
悄悄地跟在我后面,走路都不敢太大声。我真想知道当年她静静地跟着我在河边象拉磨似
的乱转时心里是在想什么。

  我三岁多的时候,孟奶奶发现患上了乳腺癌,她再也不能照看我了。我童年时期为所
欲为的黄金时光就此划上了句号。离开孟奶奶后我的生活习惯,除了我母亲之外,已经没
人能接受。在家里免强住了一两个月后,就被送进了一个只在周末可以回家的全托幼儿园
,一直到六岁上学。人总要适应环境,虽说回家过周末时,我仍然难免因为无理取闹而挨
打,但当我离开幼儿园时,曾经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我已经是四十几位同龄人士举手举
出来的班长了。

  孟奶奶后来做了手术,她迷信,怕把病人的邪气带给我,所以周末我回家的时候,她
也不让我去她的房间。有几次,她见我在院子里玩儿,就躲在她房间的窗子后面看着我,
然后拿出钱来,求隔壁的大婶去买了雪糕送给我。

  我上小学后,有一次和同院的一帮小孩玩捉迷藏,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躲进了
孟奶奶的房间,我已经有几年没进去过了,大概我的潜意识中孟奶奶的房间仍是我最安全
的避难所。她当时癌症已经扩散,处于晚期,屋子里满是药味,孟奶奶躺在那张我曾睡过
近两年的床上,她整个人都干瘪了,已经没了人样。听见门响,她就睁眼来看,一见是我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很大。我有点儿怕,她把手从被里伸出来,说:孩子,过来,到奶
奶跟前来,让奶奶看看你。我走过去,她说:把手给奶奶,让奶奶攥攥。那双曾经搀扶着
我走出了人生第一步的双手已经只剩下皮包骨了。她紧紧地拉着我的一只手,盯着我看,
说:都长这么高了。

  然后她又叫着我的小名问我:你说,奶奶这辈子最爱谁?我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变的亮晶晶的,她的力气似乎全用完了,慢慢地松开了攥着我的手。这
时候我听见外面的闹喊声远了,就对她说:奶奶,我去玩了。说完拔腿就往门外跑,到门
口时听孟奶奶在后面说:孩子,别跑,看摔着。我应了声:没事。就头也没回地跑走了。
这就是我与孟奶奶见的最后一面,没过多久她就死了,骨灰送回了老家。她葬在什么地方
,是哪天离开人世的,我全都不知道,只记得,有天晚上我做功课时,母亲走过来对我说
:你孟奶奶死了。我轻声地应了声:是吗?就低头继续作功课了。母亲见我没下文,叹了
口气,走开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的算术作业是我得过的唯一的一个“差”。

  岁月匆匆,孟奶奶恐怕没想到,等我蓦然回首时,近三十年的时光已经逝去。也许当
年她在河边看着我“拉磨”时就早已想到了。其实,爱这玩意儿,图的不是回报,靠的是
个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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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叙事】
                  超越和平

                  理查德·尼克松


  中国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当我最后一次见到毛泽东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
比我们七二年会面时惊人地恶化了。尽管他的思维依然敏锐,严重的中风已经剥夺了他将
思想表达出来的能力。这位曾以其革命主张推动了民族,改变了世界的共产主义领袖甚至
不能开口要一杯水了。坐在他在紫禁城的书房里,我想起五七年受过一次中风打击的艾森
豪威尔总统。从医院回到白宫后,他向我描述他甚至一度对最简单的谈话都发生了困难。
他抱怨说,他想说“天花板”的时候说的是“地板”,而他想说“窗户”的时候说出来的
却是“门”。幸运的是,艾森豪威尔后来完全康复了,毛却没有。我们在北京见面时,他
距离死亡只有六个月了,并且在为继承人的问题担忧。但那时,他仍是近十亿人民的领袖
,在四年前开始的中美关系中起到了不可否认的作用。

  会谈中我提出我们不仅要在两国间,也要在其他民族之间寻求和平。他因为想说什么
而说不出而满脸通红,我为他的状况感到痛心。他的翻译试图将他不连贯的词句译成英文
。但毛听出她误解了他的话。他生气地摇着头,抓起她的笔记本,用中文写下几个字。她
大声用英文念道:“和平是你们唯一的目标吗?”对这个意外的问题,我稍作停顿之后回
答说,“我们应该用正义去寻求和平。”

  在当时冷战的环境下,我的回答已经足够了,但在当前,这个目标对美国则远远不够
。那时我们希求避免通过核战去解决东西方之间的矛盾,希求和平与正义能够阻止暴行。
现在,社会主义国家在冷战中失败了。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在二十世纪的失败,无疑是向
二十一世纪世界和平迈出了第一步。当然,只有当美国适时地更新基本原则,调整其国内
外政策,这种和平才会有保证。

  当我们应该庆祝胜利的时候,许多观察家却十分悲观,仿佛我们刚经历过失败。他们
非但没有为将来的自由与和平努力,反而徘徊在怀疑过去的深谷。

  没有人会说战争会对一个国家有好处,但也没有人能否认美国在全球性的挑战中所起
到的巨大作用。

  戴高乐曾说过,“法国只有在参与某项重大使命时才会显示出她真正的自我。”这句
话对美国也同样适用。

  二十一年前在圣克莱门特我与勃列日涅夫的一次交谈中,他对中国逐渐构成的重大威
胁表示出深切的关注。当我说中国至少还需要二十五年才能发展成一个重要的政治和军事
力量时,他举起十指分开的双手,做了一个象是投降的手势。翻译解释了他的手势:“十
年”,他说。勃列日涅夫当时的说法比我的更准确。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社会有可能转
变成下世纪最富有的资本主义经济实体。

  有些观察家认为我们不再需要同中国维护良好关系,因为苏联的威胁已不复存在;另
一方面,中国也不需要美国去帮助它对抗苏联的压力了。这两种概念都是错误的。在当前
这个和平不是唯一目标的时代,中美两国有许多与苏联或额国不相关的理由来进行合作。
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三大军事和经济力量。它足以在东南亚、中东及波斯湾等区域的纷争
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它是唯一的一个能对北朝鲜不祥的核武器计划起到杠杆作用的国家。
如果我们对它的态度不是友好合作而是充满敌意,我们就要意识到它对我们在全球的利益
中不可低估的破坏能力。

  当多数的美国人赞扬中国的自由市场经济时,他们仍对中国政府限制人民的政治自由
感到不满。但是,通过对中国的最惠国待遇而减少同中国的贸易将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
我们不应通过经济政策来改善中国的政治形势。取消中国的最惠国待遇不仅会伤害自由经
济贸易的改革者,还会伤害掌握中国未来的投资者;不仅会破坏大陆的经济,而且会影响
到周围地区。亚洲的其他都不会支援我们将最惠国待遇与人权混为一谈。

  中国今天的经济实力已经使美国的人权言论显得鲁莽了。十年之内会使它显得不合时
宜,二十年之内就会使它显得荒唐可笑了。那时中国人会以拒绝美方的最惠国待遇为威胁
,迫使他们改善底特律、哈莱姆和洛衫机中南部的生活条件。

  我还清楚地记得天安门广场镇压四个月之后同邓小平的会晤。当他在人民大会堂问候
我之后,我提出两国之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危机,中国方面应采取措施来缓和它对外部文
明世界造成的冲击。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的注目下,他给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回答:中国
不能容忍其内政受到干涉。摄影机撤离后,他显得活跃多了。这位中国的老革命家几乎已
经聋了。谈话很有些超现实的意味。官方翻译将我的话对着他左耳喊,他女儿则对着他右
耳叫。尽管听有困难,他毫无疑问深知自己作为最高领导人的责任。他告诉我说,经过百
余年的对外让步,中国已经统一和独立,中国人民已经不能容忍他们的领导人向别国道歉
了。几乎立刻,他又介绍了那时正在美国驻京使馆避难的方励之,并作出一项很有建议性
的提议。

  邓的信息是绝无错误的:我们的不同不宜以激烈地公开交换词句的形式去讨论。几个
月之后,方励之被释放了,但这是中方的意图,而不是对美方做出的反应。九二年底,邓
小平对中国政府的外交原则提出以下建议:“增加信任,减少矛盾,发展合作,避免纠纷
。”但柯林顿政府一上台就增加了怀疑,挑起了矛盾,威胁了合作,并形成了纠纷。在柯
林顿给北京的一信中,他列出十四条从人权到贸易的批评意见,破坏了数月的外交所恢复
起来的两国关系。在将来,尤其在对外政策中,我们应该象对待一个大国那样去尊重中国
,而不是视之为一个低等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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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之窗】
                           中国“雅皮士”

                          ·苗儿  李燕·

〖前言〗雅皮士是发源于欧美各国的一种新族,以白领和高级技术工人(亦称“金领”)
为主。他们同时拥有高质量的物质生活和文化修养。

    他们从裎亮大地黑牌照卧车里款款而出,眉宇间透露出无限自信,举手投足俨然是一
派挥斥方遒的大家风度,名牌西服掩映不住劳力士或雷达的光辉。大厅早已是灯火辉煌、
名曲飘渺……他们或站或坐或端着七色鸡尾酒杯踱来踱去,用英语或其它语言娓娓交谈。
往往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就在这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气愤中一蹴而就,好一个上流社
会的香鬓发影!

    他们是什么人?

    外国舆论论称:他们是中国的雅皮士。

□雅皮士的粉墨登场登场

    本世纪初,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一批戴文明帽,拄文明棍、说洋话的“假洋鬼子
”出现在中国大地。他们与传统格格不入,自诩新潮文明。与其说是中国雅皮士的雏形,
不如说是对中国封建文化的反叛。世纪一轮回,现在雅皮士的再度出现却没有那么多“反
叛”与“抗争”因素,而多了一层水到渠成的“自然”和“应该”。

    他们大多是工商业巨子,弄潮商海底佼佼者。他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个群落,并
且在迅速扩大。

    他们大多受过极好的文化教育,修养儒雅,学者风范,有睿敏过人的智慧和超凡卓绝
的胆略。

    他们几乎全是成功人士。他们的成功几乎都是靠智力含量和创新成分取得的。

    他们最先与世界潮流接轨,时时新潮,有浪漫生动的人生理想与生活情趣。

    另外,他们还有钱。

    天津著名的阳光大酒店有个著名的阳光俱乐部,人们习惯称“雅皮士俱乐部”。凡申
请加入俱乐部的人,除每年交3万人民币会费外,还必须具备高学历或渊博的学识。审核
条件极为苛刻。尽管如此,雅皮士们趋之弱骛。俱乐部不仅提供商业和投资咨询、经济研
讨、著作出版,还负责营造和倡导“雅皮士文化”。美国《华尔街日报》称:较中国一般
知识分子,他们更有钱。知识和金钱的结合让他们演变成社会的精英阶层。难怪该俱乐部
的一负责人毫不讳言:“我们追求的是曲高和寡”。

    改革开放的步步深入,类似“阳光俱乐部”的会所在全国已不下20家。

    素有国际大都市美誉的上海,总是先行一步,各种名目的俱乐部把雅皮士文化炒得红
红火火。受西洋文化的影响,上海的雅文化更具“海味”、“洋气”。与传统的“旧雅”
相比,上海的“新雅”亦不再是有闲阶层的附庸风雅。他们一脱“旧雅”吃饱没事干,成
天泡在音乐和葡萄酒里大谈女人与爱情的庸俗生活态度,而是以积极的、乐观的精神风貌
,“全身的微笑”,去迎接每一个新事物。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记者在跟踪报道了40多位
“雅皮士”后感叹:“……在中国,有谁设计了一座立交桥或一幢大厦,并自己修建好;
有谁可以不要翻译和秘书,直接与外国大财团谈判,并取得信任;有谁能把自己的专利或
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在短时间投向市场,并取得可观的效益……唯有‘雅皮士’!”


□雅皮士与朋克

    居住在深圳一幢巴罗克式别墅里的陈格非,原是中国作协的工作人员,辞职后来到深
圳办起了一家童话公司。他不仅用文化人的眼光研究文化,而且用生意人的脑瓜算计市场
。他以极快的速度出版了一本100万字的童话著作,深受儿童喜爱。当全国各大书店正
在争购这本童话时,他与香港某卡通制作公司合作,将童话制作成卡通片,趁卡通片在电
视台播放之际,他又根据童话文字和卡通图像造型开发了一系列儿童服装和食品。生意越
做越大,越做越精。他冲着深圳电视台的摄像机侃侃而谈:“前些年,由于知识分子碍于
面子羞于谈钱,使一些暴发户钻了空子。现在不同了,大批知识分子下海,知识和金钱一
旦结合,那将意味着什么?”

    在上海流传着一段“雅皮士”与“朋克”摆富斗阔的故事。希尔顿饭店豪华歌厅,一
沾上“祖上荣耀”搞家电批发的阔少在两瓶马利爹下肚后,醉醺醺地宣布:“今晚所有人
的费用我开销。”众人大悦,阔少更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一文静白皙如书生模样的青年
并未理会,他算好了自己的费用,服务生不收,并重申了阔少的慷慨。书生径直走向阔少
,把钱递给他。阔少大为不快,像见外星人一样吃惊:“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书生回答:“我不接受你这种居高临下的馈赠。”阔少轻蔑一笑:“老子有钱!钱就是
大哥大!”书生说:“有钱是好事,有钱也不能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别人和你一样都是
人!”阔少大笑:“别酸了!老九,我扳个小指头够你吃一辈子!今晚我请定了!”书生
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愠怒:“你有多少钱?”阔少笑得更疯,他喜欢与别人比阔。前不久,
他和一个台湾商人斗富掷XO酒。他红着眼一口气掷了37瓶,硬是把台湾人掷傻了。“
听清楚!我有一个商行和三辆私车!”书生直逼阔少:“价值多少?”“不多!三四百万
吧!哈哈……”“那好,我出500万买下!”在对方的惊谔中,他叫过秘书:“明天去
办交割,除了他这个人不要之外,全部都买下来!”事后,不知天高地厚的阔少才知道这
位来自北京的书生是我国最杰出的计算机专家之一,国际专利拥有者,掌管着一个集团公
司的大总裁,他的名字常在报刊电视露面。

    他俩毕竟属于两种文化,不同的文化背景塑造不同的人生追求。时下那些35万一桌
酒席,42万一条金鱼,你在豪华轿车上向大街抛撒钞票,他把成捆的人民币点火焚烧…
…暴发户的丑态表演淋漓尽致地描绘出一幅幅井市文化背景下有中国特色的“嬉皮士”苍
白形象。雅皮士却以中国人特有的“艰忍、勤劳、向上”的精神,在事业和道德上自我完
善--这既迎合了改革,也得到大多数中国人的认可。渐渐地,他们造就了一种“雅皮文
化”。

□新世纪与雅皮文化

    美国著名的未来学家莱克西里说:“经济发展指数长时间超过了3%,就会孕育激进
文化,相反就导致没落文化。”

    战后的德国和日本经济曾跳跃式发展,其间的文化环境造就地民族精神耐人寻味。

    改革开放,中国政府把“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种背景
下,作为科技生产力的代表,中国雅皮士将挺进新世纪。

    深圳博达国际贸易集团中层以上27名领导全都是清一色的留洋博士。总裁刘咏志在
接受广东珠江经济电台采访时,目光深邃炯亮:“我们不怕入关,我有自己的企业文化,
有自己的企业精神,有了这个,我们可以和任何国家的任何对手干一场!”

    清华大学土木建筑专业86级14名毕业生,在过了4年清贫宁静生活后,相约跳槽
,来到珠海,用4200元钱成立了一个民用建筑设计所。几年下来,这个设计所像充气
球般膨胀起来。不仅“南方几乎所有著名的建筑凝结着我们的智慧”,而且还参与国际招
标,香港、马尼拉、吉隆坡都耸立着眼他们的杰作,甚至曼谷的寺庙修复也活跃着他们的
身影。

    “发展的中国需要我们,我们吃过苦又留过洋,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和嬗变意识,中国
需要我们去承先启后。”在深圳市赴美招聘团的记者招待会上,一位来自洛杉矶的中国留
学生这样说。招聘使一大批海外赤子投进祖国怀抱。

    中国雅皮士以自身的鲜明色彩和对社会的巨大影响愈来愈受世人的瞩目。他们和所有
的中国人一起描绘中国的未来。

泰  戈  推荐并摘自《读者》199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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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欣赏】

              陶 器 上 的 鱼
                一  文

            可是,我没有死。
            来看我的人都说:
            这鱼,几千年了,还象活的一样子。

            想溯流而上,
            追寻芳草地的清泉,
            那时候,我们大喊大叫,
            用高亢或抒情的音调来表达我们的欢乐。
            沉默寡容或者严肃刻板的形象,
            决不是我。

            可是我不开口,
            只要我一开口,
            历史的大门轰然打开,
            打不碎的偶像,
            永远不能解放,
            永远禁锢在空间与时间的交点上。


董骅怡 输入 摘自<<潇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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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纵论】
                   海外“金学”

                    书 玉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 U.B.C.东亚文学系的“古代白话小说”课用整一学
期的时间研究《金瓶梅》。尽管清代批评家张竹坡早就告诫说女人和凡人都不配读《金瓶
梅》,只有在道德和学问上都认真的人才可读这部“伟大的作品”,也尽管历代“有道行
”的统治者们恪守这一告诫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恐其子民们走上斜路被“精神污染”,可
是三百年来,在中国,《金瓶梅》还是“地下”地被各种各样的人研读。有人“生怜悯心
”,有人“生畏惧心”,有人“生欢喜心”,有人“生效法心”。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你很难得到一部全本《金瓶梅》。人民文学出版社八五年出了一套删节本《金瓶梅词话》
,还凭票公营,更不用说八九年齐鲁书社出的全套《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了。

  国外是否真的民主自由我还不敢妄加评论,但学术上的“百花齐放”和学者们的独辟
蹊径却令我心服口服。交“白话小说”课的 Swatek 教授的热情可能源于她的表
哥,芝大教授 David Roy,一位研究《金瓶梅》的大家,最近普林斯顿大学出
版的新译《金瓶梅》的译者。据说这位先生教《金瓶梅》教了二十多年,他的新译本不仅
“全盘照搬”,而且加了大量有参考价值的注解,光头二十回就洋洋洒洒一大厚本,不知
他老先生在有生之年能否完成这一巨型工程。

  不过要说 Swatek 教授推崇《金瓶梅》纯粹出于私人关系倒有欠公道,我们
只要看看几个“金学”大家就可发现,《金瓶梅》在海外真的已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领域
,同时也是各国汉学家大显身手的操练场。

  始作佣者当推原哥大教授夏志清。夏老先生六八年那本《中国古典小说》至今仍是北
美各大学东亚系的必读书。他把《金瓶梅>列为中国六大古典名著之一,不过他对这部小
说的评价并不很高。他认为,就题材而论,这部描写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家庭小说无疑是小
说史上的首创--在那之前尽是帝王将相,英雄才子。但就结构和思想的整一性看,夏认
为《金瓶梅》是个七拼八凑的大杂烩。《金瓶梅》从当时流行的白话小说、诗词、散曲和
戏剧中大量移植,致使许多故事的叙述部分与引用部分相脱节;而有的人物塑造前后冲突
,有的情节变成庸俗闹剧,更有甚者,儒、释、道全来,造成相互矛盾的道德假设。夏认
为这些都表明作者是个粗心而平庸的“杂家”而已。

  夏先生所说尽管都是事实,但如何看待这些事实却大有文章可做。与夏同时就有另一
批评家韩南先生从《金瓶梅》的来源研究上反“夏”道而行之。他认为这种借用是积极的
,正是“互文”表现了《金瓶梅》利用并发展传统的特点。韩南的方向成了最近(80 
年代)“金”学的大势。尤其是七、八十年代北美文学批评界发掘出了俄国批拼家巴赫金
的“复调小说”理论,无疑为《金瓶梅》的“抄袭”和矛盾正了名。一时间《金瓶梅》成
了东亚系学生博士论文的好题目。Katherine Carlitz 的《金瓶梅的
修辞》、Indira Satyendra 关于《金瓶梅》开场诗的专著都是推波助
澜者。这帮“正名派”已普安迪的《明四大奇书》最有水平,也最有争议。

  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主任普安迪是位极博学而认真的学者,他对《金瓶梅》的研究立
足中西文化比较,起点很高。他指出十六世纪《金瓶梅》产生的背景正是长篇小说(no
vel)这一文类在中、西分别形成的时期,同时也是新兴的资产阶级文化形成的阶段。
而到明代的中、后叶,新儒学在文化界影响甚深,新儒学的自我修养思想正是明四大奇书
、尤其是《金瓶梅》的共同主题。夏志清认为白话小说多是口头故事的底本,而普安迪却
认为它们都是严肃的文人创作,在思想和结构上都体现了统一、老练和精湛。普安迪的研
究倒是做得真细,他不仅极端参用清批评家张竹坡的点评,而且有独出心裁的扩展和发挥
,如“冷”、“热”意象的辩证运用,潘金莲、宋惠莲、李瓶儿人物塑造上的对比与互衬
,设计后花园的独具匠心,以及引用部分对叙述部分造成的反讽关系,这些新解都令人叹
为观止。

  谈《金瓶梅》当然无法回避那有争议的性描写。普安迪、David Roy 一派
的看法是,这种性描写正是作者为考验读者而设的鬼门关,跳过去你是圣人,跳不过去你
是小人。西门庆的纵欲和无法无天,正是导致他家破人亡的原因。而作者把西门庆的破家
与宋朝的亡国联系起来,并暗示了当时明朝的荒淫腐败,正是儒家所谓“修身、立家、治
国、平天下”道德规范的形象解说。

  乍读西方学者的这种种解释,我感到既佩服又好笑,尤其是因为在我的“前理解”中
,《金瓶梅》是部挺恶心的黄色小说。从书中直露的性描写跳到“自我修养”的中心思想
,实在不能说不突兀。但在认真通读了全书,并细细看了各家之言后,我也不由得折服于
作者在观念上及技巧上的高超现实主义艺术。他对社会百态的透视,对人的本性和欲望的
了解,对文化传统和流行艺术的熟谙,都表明作者绝非庸常之辈。而他对性文化的运用和
发挥,乃中国文学史上的登峰造极之作。可惜中国人的“道德”阻碍了我们去欣赏这一创
造。如此看来,西方学者的“较真儿”和“穿凿附会”倒是心胸坦荡和赏识中国文化的表
现。

  在中国,《金瓶梅》的“伟大”是被禁出来的,在西方,《金瓶梅》的伟大是被研究
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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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纵横】
                 贾平凹自画像

                   肖 晖

  中外文人,特别是幽默的文人,都有自画像--自传,大都写得风趣、得体。青年作
家贾平凹也有一则自己的“小传”。现录于后。

  姓贾,名平凹,无字,无号;娘呼“平娃”理想于通顺,我写“平凹”正视于崎岖,
一字之改,音同形异,两代人心境可见也。

  生于1952年2月21日,孕胎时娘并未梦星入怀。生产时亦没有详云罩屋,幼年
外祖母,从不讲什么神话,少年更不得家庭熏陶。祖宗三代平民百姓。我背哪能显发达贵
?

  原籍陕西丹凤,实为深谷野洼,五谷都大而不丰、山高水长却清秀。离家十年,季季
返里;因为,“无衣锦还乡”之欲,便没“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愧。

  先读书,后务农,又读书,做编辑。苦于心实,不能仕途,拙于言辞,难会经济。提
笔涂墨,纯属滥竽充数。若问出版的那几本小书,皆是速朽玩意儿,哪敢在此列出名目呢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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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话的巴金

※人生从这里开始

  1904年11月25日,巴金诞生于四川成都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他降生时,
节令已届寒冬,但这个官宦之家还是洋溢着花团锦簇的气氛。步入少年,他才发现富裕的
家庭其实是个专制的王国,近二十个长辈,三十多个兄弟姐妹,四十个男女仆人,组成了
“家”这个坟墓。


※把生命维系在人类的生命上

  1923年,巴金与三哥负笈东下,“一个理想在前面向我招手,我的眼前是一片光
明。”上海,南京,北京,一边读书求知,一边投身社会运动。祖国风雨如晦,身患肺病
,营养不良的年轻人在惶惑地战斗,他曾信仰过一种近于空想社会主义的学说,面对严酷
的现实,这样的思想武器又是那样脆弱!

  1927年初,他赴法国留学,积极参加国际性社会活动,立誓高举“自由事业旗帜
”,从卢梭的《忏悔录》中吸取营养,写出第一部中篇小说《灭亡》。在这两年里,完成
了人格上的第一次自我塑造。


※三四十年代:事业与爱情双丰收

  1936年,一双美丽的眼睛打开了巴金的心扉。从此,肖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们苦恋八年,沪上别离,桂林重逢,直至1944年在贵阳花溪结婚,他有了一个令人
羡艳的家。

  三四十年代,巴金向读者献出一部又一部著作,他的小说,散文,译作驰誉文坛,尤
以长篇小说“急流三部曲”、“爱情三部曲”蜚声国内外,指引无数青年读者走上革命的
路。


※用欢乐的笔调诉说自己的幸福

  解放了,闯荡了大半辈子的巴金终于在上海有了一个安定温馨的家,他的一对儿女在
红旗下健康成长。五十年代前期,是中国政治上难得的太平岁月,巴金的笔再也不倾诉悲
愤与痛苦,再也不诅咒专制与压迫,在这种幸福的日子里,他写出像《大欢乐的日子》、
《赞歌集》这样一本又一本热情洋溢的书。

  从朝鲜的志愿军战壕走出来,这以后巴金又作为和平使者频频出访,日本、越南、印
度。他向世界人民带去新中国的友谊。


※“文革”梦、血淋淋的魔影

  十年一觉“文革”梦、灾难、悲剧,巴金“不曾灭亡,却几呼被折磨成一个废物,多
少发光的才华在我眼前毁灭,多少亲爱的生命在我身边死亡”、“ 包括肖珊,也于19
72年含冤长逝々々巴金捧着夫人的骨灰,沉重地说:“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泪和血”。

  当梦魇消失,大地重光,上海武康路上那扇黑漆剥落的门又重新打开了,但女主人的
音容再也不会出现,作家充满活力的身影再也不会恢复,巴金已是一头银发的七十老翁了
。

  但是,七十老人又焕发了青春,从1977年5月发表了《一封信》后,他的笔一发
而不可收,译作、小说,新的《创作回忆录》相继问世。

(以下接《枫华园》二十三期第二部分)